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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4章 弟弟的未婚妻5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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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4章 弟弟的未婚妻53

熟悉的雪松氣息繞在鼻尖, 混了並不明顯的血腥味。聞燈不欲探索,也不想繼續浸在這樣氛圍裏,短暫的靜謐過後, 她率先開口:“楊助呢?”

一派公事公辦的口吻,嗓音裏甚至聽不出受剛剛場景影響過絲毫的痕跡。顧洲撩撥她發絲的動作不停,在指尖纏了一圈一圈,又就著她的發絲揉上她的耳廓, 一輕一重地撚過。

待聞燈忍不住要制止的前一刻,終於出聲:“你乖乖聽話,她就不會有事。”

她掐上他作亂的胳膊,不及出聲,人又被抱回臺面, 與他在一片漆黑裏相望。

聞燈咬著牙, 克制住掙紮的沖動。

以她現在手段,想護個人不至於這麽受挾制。但楊助不一樣,她只是順手推開她, 楊助就能為她肝膽相照。楊助在顧洲手底下做事這麽久, 顧洲若要罰她,她必然會完完整整領罰, 不會置喙一句。

他的這些助理, 對他向來忠心耿耿。衷心到即使對她頗有微詞,因為顧洲護她, 咬碎了牙也不會對外出賣她一次,哪怕作為顧洲手下, 她的動作同樣會影響到這些助理的利益。

若不是她情急中推了把楊助, 也不會那麽輕易拿到鎮靜劑。

一報還一報,聞燈認命地坐在臺面上, 警惕於顧洲動作。

黑暗中,顧洲一掌捧上她側頰,微微俯首,雪松氣息慢慢挨近,瞧著又要親她。

聞燈恨不得咬死他算了!

顧洲在距離毫厘時停住,聽到寂靜一室裏聲音明顯的心跳,分不清害怕還是氣惱。

他揉了兩下她頰面,忽然開口:“這段時間,辛不辛苦?”

像是隨口一問,甚至聽不出多餘情緒,聞燈思緒卻驀地一停。

她認認真真盯著顧洲,黑暗裏看不清晰,只能窺到模糊輪廓,卻能感知到他的視線牢牢錮在她臉上,與她對視。

她沒聽錯。

是在問她,辛不辛苦。

聞燈想撩起笑,笑他真是小瞧人,她大權在握,有什麽好辛苦的。

但其實,真的好辛苦。

顧氏這麽個龐然大物在她手底下,她志得意滿,卻也會有束手無策的時候,身邊的同齡人都沒辦法商量,父母的經驗亦沒辦法再給她幫助。

她接觸的人越來越應了老謀深算四個字,她時刻緊繃,一絲一毫怯都不敢露。她這樣的性子都驚醒過一兩次,每每抱緊胳膊,慶幸顧氏的盤子夠大,地位夠高,……也會想還好顧洲留下的餘威足夠駭人。

才沒人敢輕舉妄動。

不然她也怕,終於奪過代理,反而被漁翁推入深淵。

聞燈咬著牙,不說話。

問她的人,怎麽能是顧洲呢?她才不要他看笑話。

顧洲輕輕扣過她的牙關,為她松綁,嗓音沈靜,卻字字寬解,“顧氏架構大,牽一發而動全身,你年紀這樣小,已經做得很好。”

他的安撫生疏,聞燈偏過腦袋,避開他的手,揚眉意氣,“我知道。”

顧洲無奈浮笑,揉著她耳廓,“顧氏裏頭不好動,你和我不一樣,你沒必要守著這樣一個龐然大物,太費力氣。”

……是在教她。

聞燈沒有反駁,豎起耳朵。她是他教出來的,本就是這麽想,且已經開始有所行動。

“你把資源放給周氏,行事夠大膽,但周氏不在明城,離你太遠。”顧洲聲音平淡,分明是自家集團的資源流出,卻似乎無一絲一毫情緒起伏。他擒她下頜,把頭扳回來,“且除了你父母,周氏那些人,都值得信任嗎?”

“你家瀕臨破產那會兒,起過內訌。”他與她講得如此詳細,揭開定論時語調卻仍狀似緩和,“周氏不是你的一言堂,聞燈。”

聞燈想要辯駁,張了張唇卻沒有發出聲。

顧洲指腹按著她頰面,掌心下的肌膚還是因為他幾句話繃緊,像生怕他截胡,連目色都變得謹慎。

他像要揉散她的緊張,唇角噙笑,恍若嘆息,“別怕,我不會攔你。”

聞燈的警惕仍未散盡。他與她講局面,難道只是為了告誡她手段不夠穩妥嗎?周氏可能出叛徒,但還有哪家更值得她信任呢?

顧洲眼不見心為凈地擋住她不信任的眼,嗓音很淡,“建個新公司吧,聞燈,用顧氏去扶持,你百分百持股,沒人能擋你的路。”

聞燈驚愕到身形都僵直,若顧洲願意點頭,建個新公司,構造簡單,於她而言自然是毫無負累。

可他知不知道他在說什麽?他居然在教她,怎麽搬空自己的產業,放到她的地界。

偏他還在繼續:“楊助我是不敢用了,既然想為你效勞,就去新公司跟著你。”

這竟是他威脅她來之時,說的後果。

她近乎喃喃自語,“顧洲,那是你家。”

顧洲擋著她眼,垂眼是一張一合的唇,一片漆黑中卻恍若看到粉紅的舌尖。他順從心意俯首,聲音一時未入耳。

咬過她的舌尖,近在咫尺的人驚地驟然後退,他直起身形,漠然嗓音裏仿佛帶了幾分心滿意足,“我不在乎。”

聞燈護著嘴巴,被四個字震得心頭跳動,平覆之後,被顧洲教導如何背刺自己的愕然似乎都被一咬煙消雲散。

取而代之的是積蓄而起的惱怒。

她拽下顧洲的手,直直瞪著他。

連拳都握緊,掐進他的手背。

他總是這樣!

上次也是,分明她洋洋得意欲要奪權,驚喜於自己的籌碼野心勃勃,他不阻止,反倒縱許她註射鎮靜劑,將財勢拱手讓她!

這次同樣,她試圖用顧氏的資源養出一個屬於她的商業帝國,他發現後亦不攔阻,反而給她指一條最不會出錯的路。

她手下力道更重,眼睛瞪得發酸,黑暗中對方連身形都模糊,她卻一次都不曾眨眼,嗓音近乎決絕,“顧洲,你當我利欲熏心嗎?總拿利益叫我妥協,仗著堪破我想法行事無所顧忌,傷害我後也能義正言辭問我一句難道我沒有料到過那一天嗎。”

聞燈聽到自己的心跳聲,這點最叫她絕望——偏偏她吃這套。

偏偏她就是貪戀權勢。

眼見前路光明坦途,她卻不可抑制地難過。

“在你眼裏,是我玩脫,自食惡果。”她遏制洶湧而上的情緒,為自己正名:“我沒有想過那一天,我沒有想過會玩脫。”

她想,這話實在有些幼稚,願賭服輸天經地義,她說再多不想都是事成定局,反倒像她玩不起。

可她還是難以控制地悲從中來。

她當時剛從學校被他帶出來,滿腔躍躍欲試的意氣風發,是真沒想過會摔跟頭的。

顧洲擒著她悲愴目光,下意識壓上她的眼角,指腹沒有摸到淚珠,心頭被刺出的沈意才漸漸退去。唇角甚至重新噙笑,他與她兩額相抵,“聞燈,別冤枉我。”

聲音真正淡下來,他與她對視,“我是在,討你原諒。”

討她原諒。聞燈想笑,勾了勾唇,卻沒能成功。

上次見面,她與他講,噩夢開始的那一個晚上,他一刻都沒心疼過她。

她才不想原諒。

她一言未發地盯著人,一室沈靜裏,她忽然聽到恍若水珠滴下的聲音。在先前她就有覺察、被她刻意忽視的滴答聲。

她有所猜測,不想探究,可又不願繼續這一話題。

聞燈兩相取舍,摸出手機,打開手電筒。

光一息亮起,她稍稍後退,挪開與顧洲的距離,擡頭看去,果不其然,見到已經浸到肩頭的血跡。

聞燈跳下臺面,顧洲一側手搭在案上,她迅速抓住他另一只手,繞到他後背。

一派鮮血淋漓,還在往外冒血,掉到地上。

聞燈呼吸微滯,顧洲受傷那天,醫生為他觀察傷口時,她視線瞥過去幾眼,驚心動魄,可也只有幾眼,顧洲當時握著她一手,看了助理一眼,總助便擋住她目光。

她當時想,她才不想看。

於是專心致志擦起臉上被滴落的血。

後來與他見面,她手下用力,巴不得他舊傷覆發,摸了一掌心的血跡,卻一次沒看到傷口是個什麽模樣。

其實現在也沒看到,可血布滿整個後襟,她瞧著甚至悚然,肉眼可見的嚴重。

在她入目第一眼,顧洲就要轉身,聞燈扣緊他的手,呼吸都發沈,制止道:“你別動!”

嗓音罕見淩厲,顧洲輕笑了聲,順她意沒再動。

聞燈想,有什麽好笑的,顯擺他不知道痛嗎?

她甚至忘了找房間的開關,只拿手電筒去照,血一直在往外湧。她覺得,她應該高興的。

可她想起出事那天,她心驚膽戰地盯著落下的鋒利刀片,棍棒之下,她以為自己一世英名就要交代在那裏。

她想她這麽厲害,怎麽能死得那麽輕易?那得是多大的損失。

好想有人救救她。

機車擦著她過去那天,血濺了她滿身,她以為自己要死,昏迷前也沒等到救救她的好心人。

刀棒落下時,她也做好準備不會有人救得了她的。就是不知道眼睜睜落下的刀,還有沒有機車擦身而過的好運氣。

聞燈驚慌失措被抱到懷裏時,她的心臟是停過那麽一秒的。

後來回想,她總告訴自己,當時她想的一定是,那座壓制她的大山,竟有倒下的一天。

但其實……那一息,她嚇得要死,思緒全無,只想和護住她的人訴說她的恐懼。

聞燈咬著唇,怎麽還會有這麽多血呢?醫院有最頂尖的專家團隊,即使需要好好將養,也不可能這麽多天,還是血流如註的狀態。

他分明,就沒有好好診療。

她惡狠狠地關了手電筒,房間重新漆黑,顧洲這才轉過身,不待他開口,聞燈平靜地生氣,“你想對我用苦肉計嗎?你以為我會心疼嗎?這一招小黑已經用過了,黔驢技窮毫無精進,我才不會心疼。”

本該辭嚴義正的語調,她講得平鋪直敘,仔細聽去,甚至還能窺見不易察覺的幾個顫聲。捉著他的手都忘了放開,隔著薄薄布料難以忍受般掐緊。

顧洲噙起的笑便收回去,嗓音疏淡:“聞燈,我好了,又會將你鎖在身邊。”

他撩起眼皮,扯了扯領口,傷口被牽到,他順勢牽了牽眉,“叫我們聞燈再飛一會兒吧。”

他難得心軟,叫她再自由會兒吧。

聞燈心頭怔忪,聲音卻不為所動,“你小瞧誰?你與我用談判桌上的手段,我又不是接不起招!”

顧洲想押她進懷,果不其然被避開。他罕見沒有難為,撩出笑,“聞燈,你也沒有動手,怎麽就這麽肯定我舍得?”

聞燈一息捏緊指尖。顧洲垂眼,撩起她的發絲,“你捏著股份,拿過代理權,為什麽沒有對醫院下手?我躺在這裏,你想遣走誰不能夠?你連考察都沒有來過,只叫一切照舊。”

“我不想屆時我出手,我們聞燈後悔竟對我心軟。”

至他醒來這麽久,他們誰都沒做第一個對對方出手的人。

聞燈偏開目光,想說是她沒有想到,再來一次她一定先下手為強。

可當真是後知後覺嗎?

他把她堪破得這樣透徹,聞燈收回沒意思的反駁。她平緩呼吸,找到自己的聲音,突兀問道:“你後悔了嗎?”

這樣罕見的心軟,是也覺對不住她嗎?

顧洲還纏著她發絲,房間足足消聲一分鐘。

聞燈幾乎猜到答案,顧洲嗓音淡得近乎不著情緒,卻沈沈墜在她耳側。

他說:“我不後悔。”

顧洲指腹慢條斯理摩梭過她的頰面,恍若安撫,“是我想你心甘情願。”

聞燈的所有情緒便都被一聲“不後悔”堵在了嗓子裏。

她以為自己會生氣,但並沒有。與顧洲相處那麽久,他若說後悔,她才該覺他奇怪莫名。

顧洲對她,從來沒有留過僥幸的餘地。

他所有可以粉飾的太平,都沒有去遮掩,就如他與她承認,那杯酒他知道有問題,酒店醫生他知道靠得住。

一切發展,盡是他本心。

甚至他這回索要的還更多了點。

上回只要她裝模作樣與他周旋,這回幾近直白告訴她,他不準備放開她,偏她又不願再虛與委蛇,所以他想她甘心。

可不管再怎麽講,他所作所為,分明舉棋不定。

他想將人鎖在身邊,又不治傷痕試圖放她高飛。

顧洲竟也有這樣的時刻。

聞燈莫名其妙從中覺出一份安慰。

她每一次搖擺不定,都讓她感到自厭酸楚。

但……不止她一個人猶豫不決的。

聞燈手搭在臺面,想有個支撐。

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打破靜寂的黑暗,“顧洲,我做了好多次噩夢,夢到自己成為玩物,怎麽求饒都沒用。”

她聽到近在咫尺的、指骨響動的聲音。

她也願意去感知,挨著她頰面的手,在輕微的顫動。

聞燈揚起笑,自得她實在是太厲害了,那些她醒來時都不敢回想的夢,現在居然可以有條不紊地說出來。

她不自知地握緊桌沿,深呼吸道:“我還是怪你。”

她閉了閉眼,掙紮道:“但我想……試著去原諒你。”

她遲疑是要說“想”,還是“會”,話音出來後,整個人驀地松了口氣。

聞燈下一息被按進懷裏。

這樣靜謐的空間,只餘血珠滾落在地的聲音,抱著她的人一絲一毫的顫動都極其明顯。

顧洲俯身,下頜蹭過她發絲。

好一會兒,她感到頭發逐漸濕潤,溫度冰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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